儿时的回忆
作者:安 然
朗诵:沈水之北
斑竹垱是我出生的地方。
镇子不大,却很富庶繁华。镇上商铺多,商号也很靓。比如《恒源长》《恒生久》《天盛园》《源发生》《春华永》《陈义胜》《庄鑫大》《兴发斋》《四美公》等等等等,都是些有店有号有影响的商家。历经一个甲子后还能被人想起提及的还有好些个店家。如《福泰》《裕泰》《祥泰》《恒泰》《恒祥》《万方大》《久大》《天昌永》《天和祥》《宝和堂》《范德记》《曹兴记》《江源记》《老万年》等等,难以说全。解放后,经过工商业改造,这些商号就消失了。或参加了公私合营,或组建成为了合作商店。
镇子地盘虽不大,却还有着斑竹垱东港两个区域概念。街道更有新街老街学堂街,新堤下街横堤街。我们家原住在新街,后搬去的老街。国家三年困难时期过后,镇子上开始了大的建设,我们家住在镇委会边上,首当其冲要腾地方。是镇子上最早的动迁户。可惜的是“动迁户”这一概念那时还没出现,要不也会是个动迁暴发户。
记得自从搬到老街后,家里买米买油的事就开始落到我的肩上。粮管所在东港,去买米或走堤上,或走街上。走堤上要经过洲子,那里是一大片乱葬岗,堤上没一户人家,没有结伴是万万不敢走的。走街上要穿过整条新街,路稍稍远点。过了轧花厂采购站是块农田荒地,也是好长一段路没有人家。每当走到这里就感到害怕,因为不远处有几座坟茔在那。斑竹垱和东港的区隔也是那。我多半是从街上走。走街上可以打野去偷玩。买米一次最多10斤,背在背上总觉得米很沉很沉,路好远好远。要歇上好几次才能到家。都说是山高路远,我是人小腿短,就感觉路虽近而犹远。
镇子上娃儿们多,总是上街窜下街,下街跑上街,一伙一伙的。在有月亮的夜晚,那就是镇子上孩子们的狂欢之夜。我自然置身其中。还没等晚饭吃完就开始呼朋引伴,陸续来到我家边上的工商联。那时的工商联,可谓是镇子的中心,办过《刘介梅》等泥塑展。女孩们屈腿互勾,单腿支撑跳起了丁丁。或两人双手互搭抬起了花轿。男孩子们自然是打游击捉迷藏满街疯跑。直到夜深了大人们赶来像“抓壮丁”似的,把一个个拉走才算结束。有一次为逮住两只野兎,我们一群小孩不知砸坏公家多少口装有硫磺的缸。然后将战利品拿到这群孩子王的家里,美美地打了一顿牙祭。这顿牙祭让我铭记了一生。
时间过去那么多年,镇子上的布局仍清晰地印刻在脑子里。邻里姓什名谁,人们之间的亲戚关系,谁的家挨着谁的家,说起来如数家珍。
镇子上趣闻轶事多,能让每个人铭记一生的事,要数1960年冬的那场大火。它带给斑竹垱人的不光是财产损失,更有心灵上的创伤。直到现在,提起这件事还心悸发慌。
那是冬月的一个晚上。新堤上陈姓一家开的染布作坊正忙碌着煮染衣物,不慎失火把房子烧着了。火很快又烧着了隔壁人家。新堤上人口稠密,茅草屋一间紧挨一间,大有火烧连营之势。
火起之初,我们家几个小孩是在睡梦中被母亲拍打醒来的。不等我们下得床来,母亲很快就将铺盖行李卷起塞进了两个大叉口袋里。连同一些衣物,不管值钱不值钱的东西,能塞进去的都塞进了叉口袋。并在口袋间撂上了一根扁担,随时准备逃离。
大火借助风势,把漆黑的夜空烧的一片通红。大火燃烧火星四溅,不时炸飞出火球来。火球在空中乱窜,能炸飞很远很远,严重威胁到其他的房屋安全。为了防备火球落到自家屋顶引燃房子,一些家里的男人站到屋顶上,像个战士,手持扫帚,紧张的注视着火场方向的动静,时刻准备对付飞来的火球。我父亲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我一个男性,定然是上不了房的。
新堤与新街呈T字形,我从屋后的小窗户看到了那冲天的大火,听到噼噼啪啪的爆炸声。这时候镇子上一片混乱。堤上的那口架子钟被慌乱的撞击着,更夫急促地敲着锣边跑边声嘶力竭呼喊着“救火啦!救火啦”。人们敲打着脸盆奔向火场。这一夜,我一直不住的全身“筛糠”似的战栗。
火终于被扑灭了。都说幸亏四中学生们不惧个人安危,全力以赴冲进火场救火,可谓是这次的救火英雄。这场大火烧毁了新堤上的半条街。引起火灾的那家女主人怀有身孕,自己本已跑出了着火的房子,突然想起还在床上睡觉的小孩没出来,返身冲进屋去救自己的孩子。这个时候门被烧塌,人出不来了,倒在了门口。连同腹中胎儿一家三口葬身火海,情景十分惨烈。
那些年,镇子上时有火警发生。人们害怕听到铁钟敲响的声音,忌讳起有些年头有些来头的这口铁钟。
小镇,曾有一个时期的繁华。自1969年居民下放开始沉寂了。镇子连同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历经坎坷。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
我站在自家老屋场上,从满地的时光碎片中拾起几张,时光让人醒悟,人世几经沧桑。别了,儿时的乐土,别了,少年的时光!
作者简介
刘文安,男,1950年3月生。中专学历。湖北荆州市公安县财政局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