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明
文/昭云介迢
2024年甲辰龙年清明,早晨下了几点雨,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天阴恻恻的,好像知道今天是祭祖的日子,灰蒙蒙的天空笼罩一层异常的气氛。昨天还是吹面不寒杨柳风,今天的风几有些寒意,不免让心情都有些压抑和沉重。正符合那首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据说二十四节气是计算机都无法比拟的科学节点,比如清明, 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带着生机的地气呼呼的往外冒,所以风筝飞起来了,人的心情也飞起来了。这个时候祭祖,或许一方面反应了孝治天下的做人处事宗旨,另一方面,知道根在哪里,就像手里握着风筝的那根线,不至于太飘了,还有一个家的方向。
据说寒衣节和清明节是两个节日,寒衣节就是我们祭祖的日子,是清明节的前一天,是纪念介子推的。他割自己的肉给重耳吃,后来重耳成了晋文公,想要封赏他,他却背着老母亲躲到山里。不知道哪个弱智说烧山可以逼出介子推,结果山火烧死了介子推。追悔莫及的晋文公下令这一天不动烟火,大家吃冷食,还要在大门口上插柳条。
我小时候没有这么多的垂柳树,小小的我总是够不着最低的柳条,为此我不得不开动脑筋,要么走很远的路找一些小柳树,要么就用废树枝做钩子,找一些小树枝弯下来掰,总之小时候的我如果能得到一根碧绿的大柳树的树枝就非常高兴。因为大柳树的树枝和外皮会很容易的分开,打出来的柳枝雪白雪白的,碧绿的枝皮截一小段,头上削薄一点吹柳笛,可好听了。那些细小的枝,抽出柳骨以后很有韧性的翡翠一样的外皮,连着新长出来秀眉一样的小嫩叶,把它们挂在头发上,可以充当长辫子,也可以做手串和围巾。还可以把柳枝完成碧绿的草帽,戴在头上,不为了遮阳,就为了闻那种带一点苦味的柳叶的味道,那种青青的味道,就像春天的味道。
车开在路上,就像走在画里,路两边都是花。黄灿灿的花,粉艳艳的花,红灼灼的花。与之相配的是一片新生的浅碧柳色。垂柳的形态婀娜,袅袅依依的,像一个频频招手的故人。我忍不住停下车,把垂下来了一根长柳枝掰下来,放进后备箱里。小时候姥姥会用面蒸小燕子,用柳枝插起来,插在墙上。要是吃鱼卡着的时候,可以用它们拉嗓子。当然房间里有小燕子站在柳条上,也算是那个贫苦年代里的一个风景。
那个年代虽然不能像现在一样,可以开车随意找个地方踏青,但还是很有乐趣的。我有过自己的风筝,虽然一直没有让它成功上天。我也还有自己的红鸡蛋。那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小张红纸染成的。男孩子们都在碰鸡蛋,碰破皮了也就顺理成章的吃了,而我不舍得吃。这是春天的红色的鸡蛋,那圆圆的红色,在绿色的世界里,格外让人喜欢。
最近几年觉得时间过得飞快,真有弹指万年的感觉。那个拿着红鸡蛋满心欢喜蹦蹦跳跳的清明,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清明了。一样的清明,一样的忽冷忽热的天气,一样的一场阴晴不测的雨,不同的是那个小女孩长大了,变老了,也长出来了白头发。
故乡。上坟经过的那片地,曾经有三陇是我家的,我曾经熟悉它就像熟悉自己的家人一样。但随着姥爷的去世,那些的地不再属于我,那个小村子也不再属于我,是真正的故乡了。近几年随着母亲的去世,一些陈年往事就此尘封,恩恩怨怨也好,孤苦无依也罢,哪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这些年我越来越觉得,我上辈子可能杀伐业力太重,所以小时候的生长的环境那么不好,还好的是我做了很多不自私不利己的选择,所以后半生还算是甜的。
去婆家的路,因为新修的赵百户大桥反而远一点了,我选择折返到新丰桥,走新修的小清河柏油路。那里车少,路好走。看着面前这条青色飘带一样平摊丝滑的路,我又想起小时候这条路的样子。那时候还没有旁边这条南水北调干渠,这条小清河大堰也是这样宽,两边各两排非常粗的白杨树,树之间有两米左右的距离,可以走自行车,中间五六米宽的算是主路, 但无论是主路还是树空之间,到处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土坑。这里是黄河冲积平原,是典型的沙土地。沙土地的特点是有水的时候,平滑好走,没水的时候沸沸扬扬,尤其是夏天沙坑里细腻丝滑的沙土,真的像流水烧开了一样滚烫沸腾流动。因为它良好的流动性,所以这条路上曾经均匀地分布着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沙土坑。好在后来这里都变成了水浇地,沙土就安安稳稳的被固收在了大地上,那条尽显坎坷的沙土路,也变成了这样的顺滑的柏油路。
我们看不见自己容貌的变化,但是四十多年,却也有物换星移,沧海桑田的感觉。这条小清河也许千万年的这样平静的流过,但是我也见到过它的变化。小时候它是一条黑水河,河水像废油一样的黑稠,近几年随着环保督察的深入,这条河变清了,成了真正的小清河。这三两年不仅河堰铺了柏油路,还给那条自然河床修上了光滑的水泥板护岸,在南孟桥那里还建了一个货运码头,刷着橘红色油漆的装卸塔吊,就像白天鹅长长的脖子,也成了新的风景。
新的风景还有沿河的橘红色的拉索桥。我小时候过河还是靠摆渡,后来修了赵百户大桥,那时候是我们照相最好的背景,尤其是过年的时候,跑到赵百户大桥上照个相算是非常有格调的事了。后来赵百户大桥成了危桥,只从傍边搭建了一座只能走一辆车的铁桥临时通行。现在那条伴随我们成长的旧桥已经拆除了,新的大桥红光满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因为桥下要具备通航的条件,所以桥被拉非常高,远远看起来非常雄伟。尤其是建在零九路上的南孟大桥,那些载重的特斯拉加长货运汽车,从桥上驶过,就像在云端上行驶一样。
四十年,在历史的长河里也许只是一个瞬间,但是有些桥作为明星曾经辉煌一时,现在彻底消失了;有些桥又轰轰烈烈的开始了它新的使命。我们身边的事物就像日升月落冬去春来一样,在不断的变化着,不变的或许只有那颗还有点怀旧的心。
前面路上左边是几辆三轮车,右边是一辆黑色轿车。还有一群人,把本来宽阔的路占的忽然很拥挤。我不得不放慢速度。看到一个穿着体面的微胖妇人,正在和几个面带风霜衣着褴褛的老年妇人握手寒暄。从那满溢的笑容里看得出,她们或许是幼时的伙伴,或许也有四十年、五十年没见了,但是乡土的情谊是生长在土里的,只要回到这片土地,就会发现那些亲切是生长在血液里的。
清明,或许就是让我们放眼未来,追思过去,满怀希望,清明世界,清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