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丘铁匠的故事
——章丘铁匠和他的女儿
李冬梅
又是一年新春到,过年了,寒天暮色中,村里大街上,一边是大人小孩排着队爆棒子花,一边是火星四溅的叮叮当当的打着铁。小时候的记忆犹如眼前。
叮叮当当的回响中,我仿佛看到了章丘铁匠为了养家糊口,憧憬着美好愿景,充满信心的推着装有风篏、砧子、虎钳手锤以及日常的小推车,勇敢奋进,风餐露宿,远走他乡,遍及国内外,只要有铁炉的地方,就有章丘铁匠的身影。活力无穷的他们不怕吃苦,不惜力气,不怕脏和累,天天与火神爷为伴,汗流浃背,腰酸背弯,能忍受了常人不能,用自己的精湛技艺,挥着大锤小锤,早打锄板午打镢、夏打镰刀秋打耙,兵工器械造刀枪,铿铿锵锵、叮叮当当铸造锻打着各种农具和器械,为走过的每一处百姓和抗日组织使上结实顺手的生产生活工具以及兵用器械。
姥爷1.78以上的个子,不胖不瘦,人称美男子,是打铁匠里头的行家能手,技艺高超,样样精通,利利索索,常年出外打铁,样数全,质量好,一提二十里铺姥爷王万义的手艺,都知道他打铁有名,上河北,去奉天,等,到了过年的时候,载着一年的辛苦和劳动成果,轰着骡马车回家来。
小时候,我母亲在抢剪子磨菜刀,或者蹭着剃头刀给人剃头时,会给我讲铁匠打铁的故事,情不自禁的哼唱起关于打铁的民间歌谣。铁匠的女儿,知道铁匠的艰辛,姥爷每年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我妈妈既心疼又敬佩我的姥爷,会打铁,会挣钱,品行正,乐于助人,心地善良,诚信至上,童叟无欺,看到姥爷又长又柴的头发胡子,学着给他刮胡子剃头,也就掌握了理发这门技术,服务乡里。抢剪子磨菜刀,每个铁匠都会,在耳熏目染中,铁匠的女儿学会了,也会帮助别人磨菜刀剪子。
打铁是个技术活,是一门手艺。一般三几个人一个炉,一个烧火的(拉风篏的),一个打大锤的,一个掌钳子的(这是大师傅),一般打的时间长了,差不多都能干。当然,有的打了一辈子的锤,不会掌钳子,看不出淬火,不会看火候;有的会拉风篏,会管仓库,会跑业务,跟着打铁不会打铁;一个团体,一个组合,各尽其能,发挥所长。要想打铁:要学徒三年,先从咕哒咕哒、呱嗒呱嗒拉风篏看火添碳学起,会掌钳子的是大师傅,差不多把铁烧熟烧透了,也就是火候到了,才能打锤,铛铛铛、当,就像打鼓一样,听着鼓点子打铁,大师傅看打什么样的,拿小锤打砧子,叮叮当,或梆䦁梆,抡大锤的就知道使多少劲,锤上有数,掌钳子的让你使多大劲,你就使多大劲,随时会提醒,配合的非常好,除了打出锄镰锨镢,菜刀剪子锅,做饭的炝火刀子,瓦刀(泥瓦匠锄泥满墙用的)、攢子(放炮打炮眼用)、板锤(石匠灿石头用)、铡刀、油壶子、簸萁、铁耙……,不知道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的,还记得不,有的找铁匠给打个剜菜的小刀,还有摊煎饼用的薄薄的炝刀,章丘铁匠到什么样的火候打什么样的东西,能打尽打,既身体康健又心灵手巧。这就是章丘铁匠,中国的工匠,走到那里,把工匠精神传播到那里,他们打的是铁,传播的是经商做事做人的文化,是时代文明的展现,是龙山文化的传承和发展。后来,有的走进了兵工厂,有的走进了合作社,有的走进了钢铁厂,有的在村里在集上小打小闹,方便需要的人……;有的闯关东,有的南下,有的去过苏联国外,有的去了北京,有的去了上海……。现在的章丘铁锅、和各个名堂的铸造厂锻造厂,有的已经演变成先进设备制造,依然传承着章丘铁匠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些手工业文明的文化记忆,让中华文化通过实物实景实事得到充分体现。
我母亲会经常提起,我姥爷原来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因为我姥娘接连生了三个姑娘,我姥爷经常会和我姥娘生气,说生这么些闺女,有啥用,不能打铁,不能干活,不顶个儿子用,不如送人吧,但他也是说说,始终也没有把孩子送人。只是对侄子更好了,每年都给侄子买新衣服,买好吃的,不再关注自己的闺女。
开春了,姥爷又远走他乡,打铁去了,过年了才回家。我妈妈就在家养起了猪,养肥了,养大了,就卖掉,再养牛养羊,把牛养大了,卖掉,反反复复,有了积攒,我妈妈看家里房子少,没有像样的,就琢磨着盖屋,去地里,除土打坯,等凉干了,我妈妈就找泥瓦匠大工小工开始盖屋了,到了上梁的时候,还没有屋樑来,自己年龄小,没想到,赶紧买了几颗大树,做了现成的屋樑,就盖起了两间新南屋,那家里的空地也只能盖两间。
过年了,我姥爷回家,很是纳闷,这是我家吗?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房子啊!那时起,我姥爷再也不讨厌闺女了。
历史离我们很近,章丘铁匠,在二十世纪,在工业化、机械化锻造之前,铁匠大军,遍布全国,声名远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名冠华夏。他们的威名,不是评出来的,是铮铮铁骨、炉火淬炼,精益求精,铿铿锵锵、叮叮当当,不惜血汗实打实打出来的,“庄庄净是叮当响,锤点压过寺庙钟;家家不用打鸣鸡,锤声连连报五更”。
天南地北章丘人,章丘铁匠,一代一代,走南闯北,漂泊海内外,走在那里就把炉安在那里,吉祥红火,那打铁的匠心之火,点亮劳动最光荣的人生主旋律,散发着向上向善的正能量。他们掌握了精湛的冶铁技术,用传统工艺镌刻着中国大工匠精神,“敢担、敢闯、敢拼、敢打”,也激励着天下章丘人积极面向未来,敢于有所作为的信心和力量。在上世纪及以前,经常会听外地人说,无章丘人不成城,章丘铁匠美名远扬,没有假冒伪劣,没有偷奸耍滑,对人热情,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诚信实在。
人们从厚重历史中汲取智慧,从悠远文明中获得力量。回忆过去,龙行龘龘,心头陡然升起对章丘铁匠的无限崇敬。
刘般伸,特型演员,著名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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