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海臣 诵读:杨建松
《易》的经为周文王所演,《易》的传由孔子所注——时隔半个世纪的两位圣人强强联手,一唱一和:前者画虎,后者添翼,成就了一部传世奇书;
到了汉代,学者将《易经》与《易传》合编,使其珠联璧合,更加相得益彰,这就是后人通常讲的《周易》、《易》或《易经》。
古往今来,但凡名著问世,作者须具备“超凡脱俗”的文化、阅历、思想,及其创作欲望与时间等自身条件。文王演《易》、孔子注经,当然也不例外。
考察周文王的身世,那可不是一般的牛。
有文化——他出身高贵,有优越的教育资源,能够接受系统的文化培育。从《周礼》等文献可以看出,那时的王、侯以及贵族对子女尤其是选定的继位者都有严苛的培养规范,周文王(姬昌,被商封为西伯,被周追封文王)的祖父公亶父、父亲季历都是贤明仁德且有作为的贤王,且文王一出生便显“圣瑞”之象,祖父为传位于这个宝贝孙子直接跳过长子、次子而让老三继位,是祖与父一致认可并且一以贯之培养的接班人。
不仅如此,文王的祖母太姜、母亲太妊、夫人太姒是三位为中华民族所敬仰的伟大母亲(也是称配偶为“太太”一词的起源),她们母仪天下,贤德无比,或教化或辅佐了周文王。祖母与夫人为周地出生,母亲太任则是商朝贵族任氏之女,不仅品格高尚,还是历史上有记载的胎教先驱,也可以说,文王是周部落和商朝建立友好关系后文化交融的结晶,这让他更具有优越的文化传承与优秀的文化素养,为《周易》创作奠定了坚实的文化基础。我们研习《周易》,单就其语言艺术与文词意蕴来说,都具有很高的文学欣赏价值,更无论其深刻的哲学内涵。
有阅历——他长命近百岁:前半生“储君”,后半生侯王,还有7年囚徒生涯,具有世人难以企及的丰富人生经历。其祖父(追封周太王)受外族威逼而率众移至歧山周原,“复修后稷、公刘之业”,推行“务耕织、行地宜”的农业发展政策,实现了“行者有资,居者有畜积,民赖其庆”的安定局面,让周族逐渐强盛;公亶父突出的政绩与“积德行义”之举,赢得“民皆歌乐之,颂其德”,奠定了周人礼教文化和灭商的基础,为后世所称道。
文王的父亲季历(被商封为方伯,被周追封王季)年小即显才德,颇得公亶父的器重,跳过长子、次子被立为储君;继位后,遵循公亶父之法,笃行仁义,诸侯归顺;同时,加强与商的政治互信,入朝商王武乙,受到赏赐,封为方伯;随后对西方戎狄展开了大规模的征伐,战功卓著。周族邦日渐强大,引起商王朝的戒惧,最后以封赏为名,被商王文丁召唤到殷都囚禁,一年后非正常亡故。
年近半百的文王世袭周室,他秉承先祖的遗风,以仁德治国,敬老爱幼,对贤者谦虚礼敬,引来很多贤德之士归附。他在位50年,积善累德,推行教化;勤于政事,重视发展农业生产,广罗人才,使“天下三分,其二归周”。曾为谗言所害,被商纣王约囚于羑里(今河南汤阴)7年,后经部下重赂被放归国,时年91岁。文王在最后的7年从政生涯里,更加贤德勤勉,推进周室发展,为其继任者武王伐纣扫清了障碍。享年97岁。文王经过祖与父两代贤王长达47年的培养历练和在位半个世纪的从政干练,积累了丰富的治国理政经验与君王心得,这在他的卦象与卦爻辞中有充分体现。试想,“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乾与“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的坤,这两卦不就是明君贤王身世的写照和内心情怀的抒发吗?
有思想、有创作欲望和时间——他处“储君”之位期间培养与隐忍的历练,君临王位发展周室、替天伐商的历史担当,都是一个长期且艰辛的思考探索过程,期间积淀的哲学思想经囚禁的7年时间发酵酝酿,最终以图文形式呈现于世。
就文王一生而言,虽然贵为太子、侯王,又何尝不是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中度过呢?身为选定的接班人,在地位优越、受到重点培养的同时,也应看到,在长达近47年的“储君”熬煎中,先是排行老三的父亲能不能顺利继位,后是以德才兼备的兄弟们会不会成为权位的挑战者,这始终是一个变数,需要时时、处处隐忍、修行以提升德才,需要处世变通、遇事圆通、为人谦卑而慎言慎行,从而善始善终。即使在位,也只是商纣王的一方诸侯,一个雄居“西域”的方伯,随时会被征伐而灭国,随时会被商王剪除而重蹈其父被覆辙。
如此处境之下的文王,不得不常怀谦卑、变易、修德、蓄势储能之心,常观凶、吉、悔、吝之象,常为寻机待发、顺势而为之事,以求趋利避害、逢凶化吉之局。如此深谋远虑之下的文王,平时、遇事都在思且想之,感而悟之,变能易之,行须成之。前半生为继位而忧思慎行,后半生为周室发展又忧思慎行,囚禁时为自保更忧思慎行,归国后为替天行道、伐商代之依旧须忧思慎行:总览文王一生,隐忍、修行、待机中纾困、成就事业,其现实性与前瞻性相结合的、通过忧思探究事理的品格贯穿其中,最终在长达7年的囚禁幽居生活中,让他远离政务、家务的烦忧,远离歌乐盈耳、美人缠身的纷扰,幽居在有限且固定的空间里,清心、净心、专心地忧思,此间的文王凭借一生的丰富阅历,将对万事万物的感悟,通过自己深厚的文化底蕴表达出来,《易经》——一部伟大的哲学变这样成就了。
总览64卦,其囊括天地万物、人间万事生存、发展、灭亡的现象与义理,不就是文王丰富人生阅历与其哲学思想的积沉与展示吗?
这样看来,作者著书撰文,其目的不外乎阐述一定的意旨和道理,即所谓的书与文的义理,而书文的义理往往带有作者明显的身心经历印记与特定的时代特征。就文王的人生经历而言《易经》,有人一言以蔽之:“惧以终始,其要无咎。”
讲这话的是500年后的另一位圣人——孔子。孔子虽平民出身,却是商汤后裔,祖上宋微子(封宋国),有传承文化的家庭资源。他青年求学,有老子、师襄、苌弘、郯子等名家指点。中年办学,72个贵族子弟,3000名平民学生,可谓阅人无数,教学相长,学问渊博。
壮年做官,当过幕僚,一度任鲁国大司寇行相国权力,精通国家运转规则,历经诸侯勾心斗角、官场血雨腥风。晚年想说服各国国君实现他的政治抱负,周游列国14年,虽说到处碰壁,“累累若丧家之狗”,却也极大地丰富了学识:游览多国风景名胜,体察各地风土人情,历经刀光剑影凶险,透视多国君臣人性,悟学、悟道、悟人生。直到68岁已经相当苍老,回到鲁国开始静心做学问,73岁逝世。
自由学者王东岳先生认为:孔子首先是一个伟大的实务家而不是一个纯粹的文人。这话讲得好,说明孔子是一个有着丰富实践经验、丰富人生阅历的学问家。他有抱负却无法施展,尽管口中“不怨天、不尤人”,却难免心存郁结,晚年著书、立说、编撰古籍期间,幸会《易经》,随即陶醉其中,爱不释手,韦编三绝。发出“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的感慨(意思是:让我提前几年,比如说50岁时开始学习《易》吧,那就不会犯大的过失了)!
相识恨晚的孔子同上古时期的周文王在《易》的思想上同幅共频地振动,而那时的文王面临险境,欲说不能、欲罢难休,因而所撰经文含蓄而隐晦,活活地急煞了人,而此时的孔子已名扬天下,身居鲁国,有国君鲁哀公敬而远之,有当权弟子冉有照护,有学子众星捧月,可以凭借一生阅历、满腹经纶,将对《易经》的心照与共鸣诉诸笔端尽情宣泄,创作出七种、十篇共两万多字的注释——《易传》,远超经文的几千字。然而,孔子似乎意犹未尽,又发出“假若再给我数年时间,我对于《易》就会融会贯通、文质兼备了”的遗憾!
司马迁认在《史记.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认为:“盖孔子晚而喜《易》。《易》之为术,幽明远矣,非通人达才孰能注意焉!”确实如此,也许只有孔子这种既通又达,能通晓其旨意之人才,方有资历、有资格、有资才为词幽、物明、义远的《易经》作注而且吧。
孔子赞“内圣外王”的文王为“三代(夏、商、周)之英”;后世将孔子推崇为文人宗师、至圣。两位圣人若在天有灵,定会惺惺相惜、高山流水韵依依了吧。
作者:马海臣(白云悠悠)。半生漂泊,忙为家国;爱好读书,沉醉国学;感悟人生,偶有所得。形成文字,表达寄托。
朗诵和音乐设计:杨建松,网名铁马豪歌,湖北省朗诵艺术家协会理事兼副秘书长,湖北省朗协语言艺术研究与实践基地副主任,《都市头条》认证编辑。
本刊编辑:杨建松 图片采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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